议员应服从良知，还是服从选民？ I E闻美政（附音频）
第 97 篇
议员应服从良知，还是服从选民？
来让我们感受一下美国目前的政治氛围，英语叫 sentiment，指一种弥漫的，广泛存在的情绪或者氛围，这大概可以感受一下所谓 “这一届美国人民“ 的素质和民意氛围。
首先，关于拜登总统，大多数美国人是认可的。还记得在大选前经常认为川普的民调支持率高于拜登的 Rasmussen 民调吗？他们在二月 11日到 15 日的民调认为，拜登获得的民众支持率是 53%，请注意，这是一个川普在整个任期中从没有达到的支持率，事实上他的支持率从来没有超过 50%。综合各家的民调结果，拜登目前获得的支持率大约在 55% 左右。其中得分最高的民调来自 CNBC的 “全美经济调查”，这一调查的样本有 1000 名美国人，属于中等样本的调查。在这一民调中，拜登的支持率高达 62%，超过奥巴马总统，小布什总统和克林顿总统在同期的民调。在这些民调中，对拜登总统肯定度最大的，是他的政府在抗击 Covid-19 疫情上做出的努力。值得注意的是，在共和党人中，拜登总统的支持率从 6% 上升到了 11%。另外，非党派人士对他的支持率也从 48% 上升到了 61 %。
而与此同时，我们来感受一下共和党人的情绪。周一，宾州华盛顿县的共和党主席 Dave Ball 在电视上公开表示谴责 Pat Toomey 参议员投票支持弹劾川普。Toomey 参议员来自宾州，是 7 名投票支持弹劾川普的共和党人之一，普遍认为，他因为已经宣布这一届干完就不再寻求连任，2022 年就退休了，不再有竞选连任的压力，因此敢于不顾川普在共和党内部的支持率，敢于凭自己的良知来投票。
但 Dave Ball 主席先生显然不这样认为，他在当地的电视台表示说 “ 我们当年选他做参议员，可不是要他凭良知投票，也不是要他去做他认为对的事情，我们选他去做参议员，是要让他们代表我们党！” 这种说法也许一些华裔会觉得有点过分，但还在情理之中。但大多数美国媒体认为这简直就是一个纳粹党员或是思达琳党员的表态，为了党的利益，你应该违背自己的内心。
这个问题实际上牵涉到一个更为深层次的关于代议制民主的认知问题。华裔由于历史上对民主制度的陌生，往往不太了解代议制民主的实质是什么。中国知名的西方政治哲学学者杜炎麟先生在微信网络上有一个很受欢迎的讲座，叫“两种自由的概念” 其中对代议制民主有很深刻的阐述，介绍给各位。
在西方启蒙运动中两位最重要的自由主义哲学家，恐怕就算是英国的约翰·洛克和法国的让雅克·卢梭。但这两个人对国家政体和人民政治权力的看法有很大的区别。洛克可以说是卢梭的前辈，洛克认为人民通过选票选择了议员，这个含义是说人民将自己的政治权力，委托转让给了他们信任的议员，由议员代理人民行使政治权力，主要内容是立法。因此，议员在英语里被叫做 Representative，代理人的意思。但另一位英国政治学家 Robert Filmer 则反对这个观点，他认为 “如果人民不能直接指导议员在议会里该说什么该做什么，那怎么能说人民获得了自由呢？” 这一观点被卢梭继承了。卢梭认为人的自由是一种主权，他坚决反对这种主权是可以被代理的。
卢梭说，“主权，是不能被代理的。。所以，人民的公仆，既不能也不可能是人民的代理人，他们只是人民的代表commissaries (or stewards)，他们自己不能做任何主。” 卢梭嘲笑当时的英国人，认为他们只有在投票的时候才是自由的，“一旦议员们被选出，人民就重新回到了奴役状态。”
请大家注意，这是整个自由主义的作为政治理论的分水岭。以洛克为代表的代议制民主制度逐渐演变成了今天的西方主流民主制度，而以卢梭为代表的人民集体主权，公共意志 general will，成了法国大革命的理论指导，人民可以随时出场罢免甚至处死议员，其理论根基就是议员不过是人民的传声筒，而不是代理人。卢梭的理论之后演变成左翼的共产主义自由观、和右翼的纳粹民族主义，在后来的民粹主义中也成为部分理论指导。人民的意愿最大，人民的意愿不能被代理，这是卢梭自由观中的重要特点。
这就是为什么今天西方民主社会的议员叫 representatives，人民代理人；而社会主义国家中的“议员” 叫做“人民代表 delegates” 的根本原因。请记住，人民代表只是人民的传声筒，他们不是代理人，他们不能行使自己的主观好恶和主观判断。这个区别就在这里。
了解了人类在自由探索道路上的历史，我们回头来看这位 Dave Ball 主席的话，你就不难理解，为什么美国的主流媒体纷纷谴责他这种态度简直就是纳粹言论了。在西方，在美国，议员不是人民代表，而是人民的代理人，他们凭自己的良心做事，凭自己的判断做出投票选择，是传承自洛克的自由观和宪政实践，而认为议员应该听命于自己的党，做自己选民的传声筒，则至少在今天，是民粹主义的表现。
民主，不是完全听命于人民。完全听命于人民的大多数，叫民粹。政治不但需要服务于人民，也应该引导人民。这就意味着，被人民选出来的政治人物，应该是比普通人民更有理性，更有辨别是非利害的能力。人民的选择并不往往是正确的，有时候人民会选错代理人，正如我们在买卖中经常选错代理人一样。现代政治的一个最底层的原则是，统治者必须经过被统治者的认可，简单说，被统治者投票选择统治者。这并不意味着，人民始终是出场的，一切都需要人民来自己统治自己，自己来立法来管理自己，至少目前人类的社会组织形态，和我们之前的一些社会实验显示，这是不现实的，甚至是可能导致悲剧的。所以，我们目前通行的民主制度，是代议制民主，是由人民通过投票来选择自己的立法者。我们为什么选择他们呢？不是因为他们是我们的传声筒，事实上我们大多数情况下发不出同一种声音，而是因为我们信任他们的良知，他们的判断，和他们的常识。
我知道，我们目前在很多情况下还不能完全做到这一点，因为议员们的饭票在选民手中，他们需要选民的支持来保住自己的工作。这使得他们在讨好选民和维持自己良知和判断之间，产生了利益冲突和模糊地带，这也是为什么现在敢于反抗川普的共和党议员们，绝大多数只是没有了后顾之忧的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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